“一想到过后那种身心极度空虚的幻灭感，我就不想与小妤上床。”哲永说。

小妤是哲永中学同学，读书时彼此心怀爱意，但八十年代初男女同学很少有来往，更不要说互诉衷情了，毕业后他们各奔东西，失去了联系，再相遇时，已各有家庭。他们非常投缘，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文学、哲学、艺术、社会、人生……一次次的共鸣使他们恨不倾谈未婚时，因此，在一起吃饭喝茶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他们分享对方的快乐，分担彼此的痛苦，互相关心与支持，那情状几近情人了，可是四年来他们一直没有逾越雷池。

哲永与我是铁哥们，对我不避讳，说起小妤来，每每眉飞色舞，整个恋爱中男人的乐劲。

我不禁好奇：真有不吃腥的猫？

“你不爱她？”

“不，我很爱她，极度欣赏她！”

“你俩呆在一起没有性欲望？”

“有，不在一起时都有，只要想到她，我全身就有一股暖流通过。”

“那，没有机会？”

“也有，是我不想迈出这一步。”

“呵，还假道义，城市里像你们这样的婚外恋已不是新鲜事了，男女之间有深层的精神沟通，有爱有欣赏，能不想达到灵与肉的融合？”

“就因为有爱有欣赏，我不想有任何事影响我们对对方的倾慕。”

“呵呵，真应了‘妻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吖。”我调侃道。

“怎么会偷不着，是不偷！她的美丽胴体我欣赏过的，那天我也很冲动，但我还是止住了伸向她的手。”

“所以说老兄高明嘛——故意造成偷不着的境界。”

我两眼一转，好像有什么不对。

“你，不是对自己的性能力没信心吧？”

“我相信我们会非常默契的！我认为我们不应该，不是道德层面的问题，也不是性能力的问题，而是——”

哲永顿了一下，说出了文首那句话。

“这是一个坎，你知道吗——那种极度空虚幻灭的感觉真的非常恐怖！还有，一旦做了，好像以前所有的一切互相的倾慕与关爱，都是为了达到这一步的阴谋。可这之后，一切会怎样呢？你看看古往今来多少的爱情，轰轰烈烈、刻骨铭心，但激情之后，那种曾经的炽烈就会慢慢被平庸所代替，留下的是什么？”

哲永摇摇头，叹了一声，“性心理学研究发现，男性的性，在某种意义上近乎动物的狩猎本能，很容易产生幻灭感，往往在释放之后就对性迅速失去兴趣，对女方的热情也泡沫般消逝，作为男人，我们自己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自古薄情郎多于负情女吖，那样的结局太残酷了，我不愿意与好不容易在千人万人之中寻找到的小妤也经历这样的过程，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爱恋消失。现在这样多好，‘发乎情，止乎礼’。你喝过酒吧？都知道酒喝过量了人会醉的，但稍喝一点是什么感觉呢？生活中人们为什么要偶尔来一杯呢？”

哲永话匣子一打开，“高见”源源不断，我笑笑示意他往下说。

“想享齐人之福的人就如酒鬼，他贪婪地追求那种喝高的迷醉感，全然不顾后果，我呢，明白烂醉的尴尬和失落，又忍受不了天天千篇一律的清醒日子，但知道自己的酒量多少，只是稍喝一点，不醉也不完全清醒，眼神有点迷离，思想有些飘逸，身体有种陶然的感觉。我愿就这样一生一世与我倾慕的女子一起享受这种很诗意很美妙的意境，虽然有些许的遗憾。”

看着哲永，我很是感慨。作为现代人，哲永不回避自己的情感，但他是重精神多于物质的人，所以他珍视他们的爱，他明白肉欲的最终结果是满足与松弛，爱欲则是欲求、渴望、不断地拓展和寻求，对相爱的人来说最可怕的莫过于失去与对方相恋相守的这份欲念与感觉。同时，他认识到自己作为男人的性思维特征。他将他们的爱恋放置在一个高高的颠峰，让彼此有等待、有幻想、有距离，永远保有一份美妙的憧憬与激情，使爱璀璨成一种永不凋谢的姿态。这不贽是处理红颜蓝颜关系的一种方式与境界。
                                                                      2005年10月